唉我好想要同好的留言_(:з」∠)_

【仙五前】另一道目光

《宠物店》系列第八篇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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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啊……这个东西你拿在手上、又不是别的什么工具好歹还有些别的功用,除了拿着的你自己,谁见了这玩意不会提起一百个小心呢。”
红发的青年两脚踩在没到脚跟的雪地里,拍拍手里铁管状的工具,脸上挂着个半讽刺半怜悯的表情看着来人。
荒无人烟的深山雪地中,就只有他嘴角的嘲讽笑容无比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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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承把房间门推开,他几乎可以用肉眼看到那实体化的浓郁黑气从房间里打着漩飘出来。
虽然还没到太阳升得老高的时间,但外头的天空好歹也脱去了夜晚的黑、暖白色的晨光洒在阳台上泛起一层淡金色的暖光,房间里却还是黑呼呼阴暗无比——只有工作台上的桌灯是唯一的光源。姜承朝着房间里窗户的位置看了看,确定那里的确是用厚窗帘拉上后,又看看桌子前趴着的一大块“阴影”,终于叹口气按开房间开关。
灯光亮起,被书本、软件等杂物堆得满地板都是的略显杂乱的房间,里头唯一的书桌前姜世离保持着一手抓笔的姿势瘫在桌面上一堆稿件里头,气若游丝的模样仔细看来似乎还在翻白眼。
小心绕过地板上这一堆那一摞的书和游戏软体包装盒,姜承先把那阻碍阳光透入房间的窗帘收起、窗户打开,确保早晨的阳光伴随晨风为房内几近被二氧化碳凝固的空间注入新一轮鲜活的空气,随即又绕到屋内黑暗之源·姜世离身旁,伸手拍了拍对方埋在纸张里的脸:“世离,天亮了,快起来。”
一反平时精力充沛英姿飒爽的形象,此时的姜世离披着一头长发瘫在桌子上死气沉沉的几乎和贞子有一拼,完全呈现出生命力不足、启动失败的烂泥模样。
如果这是一部漫画的话,世离现在的画面应该就是浑身满布阴影、脸上布满黑线、两眼翻白然后嘴里吐魂的样子吧——看着兄弟瘫在桌子上,姜承脑内很无良的如此联想着。

但是也不能就把人就这么放着发霉,尤其是对方不惜通宵加点好、耗尽所有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工作做完的时候,“死前最后的记忆竟然是在赶工,怎么听都很凄惨呢。”低声自语般念出一句,姜承替世离把桌上的设计稿收进抽屉,然后两手把人从桌子前挪开,直接提起来——扛在了肩上。
“呜呃……”被人米袋似的整个扛在了肩上,饶是挺尸如姜世离也发出了一声余力不足的□□,“我的胃…阿承……”你这个恶鬼,动作就不能温柔点吗?!
“睡醒了?”姜承把世离扛大米式从房间里挪出来,对自家兄弟虚弱的控诉不理不睬,“恭喜工作结束,快洗个澡然后到饭厅去吃饭。”
把人搬到洗澡间里头三下五除二剥光然后扔进烧好水的浴缸里头,姜承再一次无视兄弟对他暴力手法的控诉,收拾收拾衣服关上浴室门走了出来,正好坐在饭桌前一张椅子上的云凡从头到脚目睹玩,表情因为忍笑而有点扭曲。
虽然一脸如常的面瘫表情但是周身弥漫着的愉悦气场,为了今后的伙食着想,他绝对不能在兄长面前点破!
不过,“哥,你心情很好?”还是有必要小小提点的。
姜承挪开椅子自己也坐下,被云凡这么提点脸上错愕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丝浅浅笑意:“啊…大概是终于找到可以报仇雪恨的机会,实在心情太好了吧。”
恩将仇报自然不好,但是涉及到公主抱这样深刻的记忆,就因为是亲兄弟才必须要扳回一城才行。姜家的伙食保障第一人,想起不久前的某次记忆,维持着脸上浅浅笑意的姜承“小心眼”的这么想,不准备给云凡解释双生子之间那奇妙的较劲点。
桌子底下的赤毛巨犬对此不以为意的抖抖耳朵,专心对付自己食盆里的早餐。浴室里时不时传出的水声和桌子上食具的碰撞声糅合在一起,又是姜家的一个早晨。


早餐之后便是各自一天的行程。时临假期,云凡学校没课,今天就出门和朋友赴约去了,姜世离又过了一个修罗工作期,理所当然洗澡吃饭后钻回房间准备睡个昏天黑地,至于最后一个……姜承在玄关穿好鞋子,习惯性用鞋尖在地上敲敲后,唤来在一旁待命中的厉岩准备出门。
“好不容易到长假,还要开店吗?”平时这个点已经溜回房间的姜世离倚在门口打着呵欠,一头半湿不干的长发草草盘起来用个夹子夹着,“出门小心些,注意劳逸结合。”随便说了几句,他脸上的表情和靠在墙上的姿势看着随时都要滑下来睡在地板上。
姜承见他这爱困不困的脸只觉得好笑,便也半真不假的回应:“劳逸结合明明你才最该注意吧……再说我又不是上班族。”自己开小店自己当店长的姜承表示压力不大,“再说就算放假了,也只是在家里待着吧。”
“重要的是心态嘛,心态。”同样不是朝九晚五式上班族的姜世离却对此颇有兴趣,“真是的……早知道就该计划去个什么地方玩好了。”碎碎念着,留在家里看家的红发青年扭过头,惹得姜承差点没在他头上狠揉一把。
到底是性格决定年龄,还是年龄决定性格啊!世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超幼稚!“到时候再说吧。”最终改成用手扯扯对方垂在前头的一缕头发,忍着笑带着厉岩出了门。

当时这段对话的两人与一只狗,都没料到只是半开玩笑的建议,当天就几乎马上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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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瑾轩顶着满头开小花的背景推开宠物店的大门时,那满溢而出的快乐意味实在过于明显,活脱脱让店子里的成员们吓了一跳。别说个头娇小的仓鼠猫咪或者小鸟,素来公认全店最烦的金刚鹦鹉都几乎竖起了羽毛,非常不客气的一句“白痴!”扔了过去。
明显到这个程度,饶是姜承也忍不住眉毛狠狠一跳。抱在手里梳着毛的暹罗更是被这么一出唬得毛一瞬炸开,好容易梳好的一身白毛顿时前功尽弃。
“夏侯兄……你今天,心情不错?”
“诶?很明显?”一脸雀跃的夏侯作家赶紧揉揉脸,“不、不好意思姜兄,我太喜形于色了。”
“没事……”抱着猫咪站起来,“做吧,我给你倒杯水。”转身就要走开,然后被瑾轩拉住衣服。
“不了不了姜兄,我只待一会,待会马上就走。”瑾轩又露出标志的柔和笑容,“其实我是来邀请姜兄的。”
“邀请?”请什么?姜承被这么突然的一记愣是没绕过来。
而稍回过神定睛一看,姜承又发现平时穿戴休闲的瑾轩穿着一套略为眼熟的红衣,宽宽长长一套直接套在衣服外面,咋一看不知该说是违和还是合适。
夏侯家的衣服。
瑾轩见姜承盯着他衣服看,也知道他反应过来了:“是的姜兄,我这次要回趟家。”夏侯家有类似家服的衣袍,在家族内算是一种身份象征,小时候倒是经常能见夏侯家少爷身份的瑾轩一身红,但因为不适合普通场合穿戴,成年后离家的瑾轩已经很少有机会见他如此穿戴。姜承突见他换上了家服,虽然只是草草往身上一套——要是被夏侯家其他人看到大概又是一顿训——因为小时的记忆竟也没有马上意识到不对。
“趁着长假,父亲和二叔说有些活动要在夏侯家举办——皇甫家也有受邀,姜兄,难得假期,你也来吧?”

哈?
怀里的猫咪还没放下来,姜承在夏侯瑾轩进了店门后不到五分钟,愣了第二次。


“所以,我白天才说的,晚上你就告诉我要出去玩了?”
当晚姜家的屋子里,姜世离霸着整张长沙发趴在上头翻着新一期的游戏杂志,叼着一根刚拆开的老冰棍,嘴里含糊不清。他的眼睛没有离开书面上的内容,询问的对象倒是隔着一个厅回应了他的问题。姜承把碗筷摆在饭桌上,听到世离这句话头也没回,手上的动作一顿:“说是希望有朋友一起去,而且这几天也不是没空……反正都要去,世离,你要不要一起?”
嗯?姜世离抓着冰棍咬下一块,目光终于抬了起来:“‘都要’是什么意思?”你难不成还擅自答应了?
同样坐在客厅,跟兄长隔着茶几坐在地板上的云凡此时举手:“因为我也要去。”
什么情况,请解释一下?被转移过来的姜世离目光非常不怒自威,脸上写满“我要求一个解释”和“怎么一个白天我就跟不上你们的节奏了”,云凡被盯得缩了一下,抓抓脑袋:“呃,其实也是白天和龙幽见面时他建议的,他家好像也有邀请到,说可以带朋友去,我就……咳。”难得有机会,实在不想拒绝啊……
这会轮到姜承被自己兄弟盯: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你那时还没有睡醒。”非常淡定的驳回去,姜承转身去厨房确认饭有没有煮好,“所以我和云凡这两天都不会在家,想着你一个人也不好,要不要一起去。”反正放你一个人家里又得三餐没规矩、东西乱吃了……想到自家兄弟这从留学时就有,直到回国都改不掉的坏习惯,姜承忍不住叹气。
姜世离听姜承如此建议,眼珠一转,三口两口把冰棍啃光后叼着杆子上下晃着故作深沉:“嗯……这真是个诱人的建议,容本教主考虑考虑。”

坦白讲其实他对姜承这次的建议并不怎么感兴趣,两人虽是同一胎的好兄弟,但彼此都有各自的朋友圈,加上和姜承他那两位竹马初识印象的影响,他对这同出游的提议半点动力都欠。
更何况……………………世离眼角不经意扫到身后,云凡正按着电视遥控,没有发现自己正被兄长偷瞄。
偷偷哼了一声,世离举起手,嘴角痞痞弯起:“好意心领,不过我也有安排,阿承你和云凡去就好。”
“……”放你一人真的不会一回家就看到塞满垃圾桶的快餐包装盒?
“你又在腹诽什么……我大不了到时候去幻月或者鬼眼他们那里蹭一蹭……”发出很没出息的发言,远方,姜世离的某几位工作室同僚狠狠打了个喷嚏。
依然不放心的瞅着对方,但见他一脸纯良的“我会乖乖的”模样,姜承到底忍不住一个寒颤移开了目光。
“……那这两天就麻烦你看家了。”
“好好玩~”
旁观了这场对话的云凡挑着电视频道,心里默默:这种巴不得可以一人在家的雀跃语气,好像连我都在高中毕业后就不会再有了吧……
姜家三人的心理年龄排行,有时候真心是个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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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大家族之间,一谈到交情、友谊这类的话题时,总会带着这么些微妙的味道。这类圈子里必要的交情讲究肯定要有,但又一定会不可避免的牵扯到利益相关。所以从长辈和小辈两个角度来看的话,景象总是截然不同的。
这次夏侯家集会的理由多少就有点这个味道:惯例的家族间的交谊聚会,地点又选在远郊的别墅里头,无论是游玩还是谈事,选址都很不错。而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样的聚会又是展示家势的一种方法,无论如何都不能驳了面子,夏侯家古时有擅长骑射的一系传统,后来随着时代发展这种习俗虽然不再实用于身,但多少还是保留了部分——例如骑马,和养马。
所以站在方圆不知道有多少亩、放眼望去没有几栋房子几乎全是绿地,依稀树林的十分“重返自然界”的风景时,得知这些全是私有地的姜云凡有点眼神死的拍了拍龙幽的肩膀:“我燃起了熊熊的仇富之心,快给我揍一拳。”
“小姜,迁怒是不人道的。”不知为何没有和家里一起走的龙幽默默退开一小步,同时也忍不住对这一大片土地感叹一句,“不过真的很大,这全都是用来养马的吗?”
“严格来说,农、牧和驯都有。”负责接他们来的夏侯瑾轩对自家产业一脸习以为常,“起初是祖辈为了养马而购置的土地,后来发展起来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除了夏侯家自己的马匹,也有一些是代为照顾的别家赛场马或者私人马。”
大致介绍了一番,古时擅长骑射的夏侯家的当今少主又暗搓搓的扭过头:“……虽然我一点也不讨它们喜欢。”
最后一人,自来时就没怎么发话的姜承对着他们身旁的公路左右望了望,确定除了载他们来时的车子外没有第二辆车驶过,心里对此地之偏僻有了深切认识。“说来……夏侯兄,我们算是最后到的吧。”
“嗯?没有哦,二叔今早跟我说上官家明早才出发,让我不要赶太急。”想到什么,又补充,“不过皇甫家应该和我们差不多,没准我们到了,也正好可以看到皇甫兄。”
听瑾轩如此说完,和他并肩而行的姜承也露出了个浅浅笑容:“那就好。”
和云凡一起走在后头的龙幽眼见瞥见姜承转过头时的表情,眼睛微微一眯,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错的八卦点。
“小姜,你哥哥对朋友可真关心。”
“你指夏侯大哥和皇甫大哥的话,那就的确是了。他们一起长大的,现在夏侯大哥还很会向哥撒娇。”云凡毫不留情的揭人家短。
……虽然我关心的不是这个不过还是谢谢云凡你提供的讯息。

四人平安到了别墅后,瑾轩把分配好的房间钥匙交给他们、安置了各自的行李后,便是各自的自由活动时间。瑾轩要去和父亲还有二叔打招呼,龙幽的家人还没到,便拉着云凡一起出去看马——据他本人自述因兄长影响、对马还算有点了解——两人一出了门就没影了。姜承左右无事,便也锁好房间出门闲逛。
和市区不同,在人工光照十分匮乏的郊区,对时间流逝的感觉十分明显,无论是肉眼还是皮肤,都能感到日光渐落、寒意升起的夜晚到来的步骤。姜承在外头走了一段时间,就因为天色渐晚转身回了屋子。
回到屋子里时天色已经全黑,人也比白天多了些。姜承在一群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当中发现了皇甫卓,对方正站在自己父亲身边跟着什么人对话,结果不经意间抬起头的时候,和刚好目光探过来的姜承撞在了一起。
此时不是能好好打招呼的时机,姜承对他点点头,示意自己一会再过来便转身向人少的角落挪去。夏侯家的家长其实蛮会替儿子着想,为了让回家的儿子能够心情放松特意告诉他可以带朋友来玩——只是对他这个圈外人来说,还真是几乎一个人都不认识。
站在屋子大厅角落的里纳凉,姜承发现这栋建筑风格不光看着很欧式,进来了仔细看才发现还真有露台式部分。正好可以躲进去…这么想着的姜承发现没有锁,一推就开的露台门完全就是虚掩的,夜间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露台上有个人来的比他早,身姿笔挺带着点慵懒的倚在护栏上,一缕细细的灰色烟雾从对方身前飘出。听到姜承推门的声音,对方转过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你好?”
转过头来的男子一头长长黑发在脑后束成一束马尾,五官精致,看到姜承时似乎因为惊讶而微微挑起了眉毛,但很快又放松下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率先出了声。
姜承没来由的觉得对方笑得让人感觉很暧昧,但也很好看。就连他手上夹着的香烟都相比平时顺眼多了。
单纯正直如姜承,当时还不知道这种情况可以解释为费洛蒙效应。


同一时间,姜家。姜世离带着厉岩出门觅食归来,发现手机收到了几封短信,发信人分别是姜承和云凡,内容不外乎就是出门后的细琐小事。
世离一边看着手机短信,一边笑着在沙发上坐好,一封一封看的愉快:“看来玩得挺开心的嘛,那就好。”
翻到云凡的一封标题是“和龙幽在草地上乱转,看到了马”的彩信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点击附件下载,打开里头一张附带的照片,平旷的原野上可以看见类似几匹马的远景。
“和那个龙幽玩得挺好的嘛,云凡……不过也可能只是我想多了?”
抓着手机又躺下来,姜世离试着回想曾有几次在云凡身边见过的龙幽的模样,但没一会就厌恶的中止了这个行为。
“都姓龙……那个混蛋有说过他有兄弟没有?最好只是凑巧。”
“世上有那么一个叫龙溟的混蛋就很足够了。”

最后再翻了一遍收信箱、确定没有漏看什么消息后,姜世离关上手机,一边如此碎碎念着进房间收拾衣服准备洗澡。
扔在沙发上的触屏机保持着锁屏的黑面,没有任何新消息传来。


冰冷的空气夹杂雪片,飘进他的鼻子里头,让他狠狠打了个喷嚏。
“哈嚏!!”
从睡袋探出脑袋,顶开外头厚厚的皮毛,随即便被冰雪森林中的寒风吹了一头一脸的雪。被冻得一个激灵,起先缩在一群腥臭毛皮里的睡意跟着脸上的温度一起被吹个精光,想打个呵欠,结果中途又变成了一个喷嚏。
不得已,必须先套上外套。“我的衣服,衣服……兄弟让让,压着了。”戳戳身旁的皮毛,粗糙的触感带着野兽的臭味,又带着鲜活的生命温度。被他这么一戳,毛皮动了动、挪开了一点距离,同时探出一颗巨大的兽头,尖尖的耳朵长长的吻部,和他一样被风吹了一脸雪片后抽了抽鼻子,喷出粗气。
被他弄醒了一只,接着第二、第三、第四…挤在周围的一层层灰中搀着白或黑的毛皮都动了起来,纷纷抬起自己的脑袋、伸出四肢,兽群醒了。
云杉森林中的雪地里,狼群和挤在狼群里睡觉的他,被远方的兽吼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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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极好,天空湛蓝湛蓝偶有白云飘过,日光洒在草地上,一片望过去的无际绿意。草场上悠悠然的几匹食草家畜走走停停,一脸悠闲,远处用木栅栏隔开的几个人影看着它们的身影,彼此交谈着什么。
“那里好像能靠近一些,我到那里去看看。”
“哎,小姜你等我一下。”
被叮嘱不能离家畜太近等注意事项后,起初还乖乖跟在兄长前辈后面乖乖走哪去哪的云凡的龙幽终究没忍住探险心态,在其他人休息聊天的时候绕着栅栏边,两个人一起跑得远远的了。
剩下姜承、瑾轩和皇甫卓,也由得他们去,三人找了个太阳不那么烈的位置站着继续聊天。今天一早起来家长们为了商议事情,他们小辈早早就有了自由时间,未免家长中途变卦,夏侯瑾轩拽着两竹马溜出了屋子,美曰其名“欣赏郊区的美好风光”去也。

因为处于庇荫较少的草地,又是夏天,如果注意别被太阳晒太久的话,在原野上看牛羊漫步、骏马奔驰倒也是一件乐事——如果懂怎么接近的法子的话。
大型动物毕竟不是都市里常见的猫狗鸟雀,外行人贸然靠近极可能受伤,在夏侯家家长和少主叮咛下他们选择就在围栏一边活动,由着夏侯瑾轩给他们介绍自家草场里的畜牧和设施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其中就见到了绵羊群和荷士登乳牛,远远看它们在草地上悠悠然的样子,似乎连人也会轻松下来。
而其中为数不多的小插曲之一,就是一向不怎么被动物们待见的夏侯家小少主,也有被动物追着跑的一天。
“其实夏侯兄他挺高兴的吧。”
“……我觉得他除了高兴,更多的应该还是为了拯救自己的衣服。”
庇荫处里头姜承把备好的水壶取出来,给皇甫卓倒了一杯以补充水分,远方是夏侯瑾轩不善运动却拼命逃命的身影,和一头对他…或者说对他的衣服青睐有加的羊驼一只。目睹过瑾轩对家中草场出现的新动物展现出的好奇心所得来的结果,他们二人都明智的选择了不插手、不拯救的行为,一齐在阴凉处补充体力和水分。
皇甫卓早上吃了早餐后,就与二人一起在草场上散步,走到现在日头明显高了几个角度来看,消耗了很多体力也是必然。接过姜承递过来的水杯,饮下时感到的不是意料中的冰凉,而是还带着温度的温水,水中还带着细微的咸味。
加盐的温水……皇甫卓眼角瞥了眼姜承,对方正看着远方的夏侯瑾轩是否成功逃脱、没有发现他的目光,“还是这么细心…”低声喃喃了一句,皇甫家现任外科医生的少主微笑着喝完杯中的水,递还给姜承,看他直接用杯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同样仰头喝下,最后动作利索的倒扣杯子盖在水壶上,一丝不可言说的细微尴尬从心里一闪而过。
“说来,姜兄现今是否已经无恙?”想起上次在宠物店里见面时姜承身体看着已经无碍,不过精神还不太好,这次见面忍不住再询问了一次,“远郊的空气很好,但同样风也大,要注意。”
“多谢皇甫兄关心,的确已经无碍。”姜承不想皇甫卓还会惦记这么久,便也认真回复了他,“而且如果再不恢复健康,云凡和世离会不会断粮先不说,皇甫兄也会担心吧。”
……刚刚自己是不是突然被击了一记直球?

有点窘的扭过头,卓少医生正想找些什么转移话题,不远处围栏那头就闯进了一个突兀的身影:一匹没有配鞍、周身黑亮的高大健硕骏马,正与他们隔着木栅栏遥遥相望。
与常见的亚洲马不同,它的体态十分高大,四肢也同样修长有力,尾巴在身后甩动着,周身的皮毛黑得隐隐泛蓝。不知是不是错觉,皇甫卓觉得它的目光相比草食动物,更像是盯上了猎物的捕食者一般带着不言自明的压迫感。
“真难得会见到这么大的马。”姜承倒是没有什么关系,见栅栏那边出现了一匹体态优美的骏马,忍不住起身上前了两步,“……可以碰碰你吗?”目光与它对上,还打了个招呼。
黑马见人靠近,没有马上退开,反而喷了个响鼻、有点威胁的跺了跺脚,一双黑瞳瞪向姜承。姜承也没退开,而是两只手搭在栅栏上,坦然与它对视:“失礼了。”
皇甫卓看着姜承站得离那脑袋比他还高一截的黑马距离这么近,不免起身提醒:“姜兄!”当心安全,虽然大多动物对姜承都能表示出温和的态度,但不代表没有例外。
姜承没有回应,而是继续全神贯注看着面前的马匹,看它身上打理的洁净光滑的皮毛在阳光下反射的光晕,是名符其实的神骏。黑马见姜承这么看着自己,不动也不说话,不一会竟也停止了动作,安静注视着姜承。
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在互动什么、担心着姜承安全的皇甫卓正想走过去拉开人,突然有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暧昧的笑意:“真难得,幽驹很少愿意别人靠他这么近的。”

顺着围栏看过去,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眼角带笑得看着这边——或者说,看着黑马身边的姜承。见姜承回视过来时,笑意渐浓,嘴角也带着微笑走近。
姜承脑袋歪了歪,随即认出来人:“你是昨晚的……”
“鄙姓龙,单名一个溟。舍弟龙幽平时多得照顾。”男子走到姜承身旁站定,抬手拍了拍围栏边的黑马,“这是我的爱马幽驹,平时都委托夏侯家代为照顾。平时对人很警惕,看来他对你印象还不错。”
“你是龙幽的……”难怪昨晚就觉得有点眼熟。
名叫龙溟的男子微笑默认。
走到姜承身旁,皇甫卓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听到龙溟的名字:“姓龙…难道是龙氏集团公司的……”
“家舅与夏侯二当家是茶友,我只是陪他与家弟前来休息罢了。想必这位就是皇甫少当家。”龙溟的回答文质彬彬,语气礼貌又不失贵气。

………
对答如流,但是怎么……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总不会是觉得对方表情太轻佻……
严于律己的皇甫卓少主,非常正直的如此认为。不过在他想明白前,对方突然又开口:“说来,我出来的时候,皇甫家门主顺便传话,说见到皇甫家少主时,请他回去一趟。”

……于是,也就没机会继续想下去。


大屋。
“父亲,您……”之前找我有事?
“卓儿?来得正好,来陪我们打桥牌。”正好三缺一的皇甫一鸣对自己儿子的及时补救很满意。
“父亲?”不是您叫我来的吗?

草场。
“不一起回去?”
“皇甫兄说很快便回……而且夏侯兄也不知道被追着跑到哪里去了,我在这里等着比较好。”
“……原来如此。”一脸玩味。

##

如果说离开自己所属的族群的话,那个生命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自家的爹是个怪胎——被自家老爹自小带出家门又扔到大洋彼岸自生自灭的姜世离,觉得这个评判绝对是公正无偏颇的。
用外界的眼光对其予以定义的话,多半会是“冒险家”、“旅行家”这类常年见不着人的名词贴在当中首位。据作为儿子之一的姜世离回忆,这位爹的存在对于家庭还真和不存在没有区别——亏他能被生出来、还能有兄弟!——而且他和兄弟们的某种“特殊因素”,十成十是从这位消失在不知地球哪个蛮荒角落的家伙遗传来的。
跟在这样的父亲的结果,就是长年满地球的乱跑:荒漠、森林、冰原、湿地、海域……总之,人越少的地方越深入,除了某些需要才会从这些无人之境冒出头来、告诉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赞助者们父子俩还活蹦乱跳外,真心几乎跟人类文明彻底绝缘。
现在想想,自己竟然没有幼年夭折,果然是这个人的儿子呢……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姜家的双生子之一内心有点想要摆个“_(:з」∠)_”的表情,然后很悲催的意识到自己竟然早就习惯了。
带着幼童满地球历险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这个老爹,偏偏又能记住自家儿子到了学龄得去上学的概念,在某次踏上西半球的某个国家,三下五除二的办好一系列手续,顺手把他扔在这里、托人照管后,一个人溜了。
你要放人不懂带我回家吗!!!!?——当年还小、十多年后成年才回国的姜世离回想这段历史真心满满全是郁闷,不让双生兄弟安慰一会都缓不过来。

所以说,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啊……用谚语来讲,大概就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吧?
可惜的是孩童自身并没有太多判断能力,加之本人强悍的适应力和生存能力,当事人没有一点怀疑的就这么在离家人足有一洋之隔的异国他乡过起了寄养的日子。

被不靠谱方式养起来的特殊孩子,在这个有着各人种、各文明都能融合的国家里,可能是自身的特殊太强烈,存在的特性也是别具一格。
成年前……平时的生活先不说,参加夏令营这样的活动时,最野的不一定是他,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绝对是他:爬上十几米的大树然后抓着树枝或藤条模仿人猿泰山一路荡过去、这棵树荡到那棵树,惊起鸟雀无数、之后竟然还能有猴子跟着的画面,怎么也只有这么个红发小子才做得到。
所以说,英文里的“二货”应该怎么叫?当年的老师们或者指导员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用的很频。
成年前尚且如此的姜世离,成年后这方面完全没有收敛的迹象,区别只是懂得避开众人、自己背着行李去往几近无人的区域显示他那特有的一面。逐渐成长的过程中明白自己特殊性的青年,既生存在人类社会中,也随时与野性世界保持着共鸣。
每年只要有机会都会带上必要的物需,只身一人踏入非人之境。区别只是他要注意的仅有变化莫测的自然环境,而不是任何栖息在其中的任何一种非人生物。
“警惕野兽”不存在姜家的红发青年字典里,也从不明白这句话的存在意义。以免饥饿要储备粮食、避免寒冷要带上衣物、为了休憩要准备火种和睡袋……会做各种准备,就是没有为了防范野兽要准备什么。
和每次出发做的准备无二致,踏入长年白雪覆盖的冷杉森林时,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就此搭上一段砍也砍不断的孽缘。


高纬度地区一年到头不融雪并不是件怪事,尤其在山区位置更是常常白雪覆盖。偏偏又是选在夏季以外的时节进山——除了夏天就没有不下雪的时候!——每一脚都能被积雪没过一截高度。
为了节省背包空间而没有带帐篷来的姜家青年,日落后面临着夜晚下雪、露天睡觉会被积雪淹没的危机。
“选的路线真是太糟糕了,竟然连个兽窟都找不到。”抓着地图碎碎念的红发青年顶着一头落雪在山中跋涉,直到运气很好的在入夜后不久就遇到途经的狼群,才免于露天睡觉被活埋加冻死的结局。
栖息在雪山森林中的兽群毛皮自是对寒冷有着极强的抵御,当晚就与野狼们窝在一起的青年高高兴兴掏出罐头开始解决饮食问题,途中还有闲心进行着“闲谈”。
“季节变换,今年看来夏天会来得晚、冬季延长,你们也蛮辛苦……哎老兄你别扒我晚餐,就算里头有鸡肉你也别想!”
“现在还是狩猎季,我来时还能看到几辆吉普开进来…嗯所以你们绕开了原来的路线?原来如此,不过原路线也有鹿群的迁移线路,你们这是开辟新猎场?我拿肉干给你们好吧别啃我罐头!”
一手护住自己开罐的晚饭一手推开挤上来的狼脑袋,姜世离很无奈的发现这些答应他“借宿”的房东们多半饥肠辘辘,嗅到罐头里的肉味就想靠近,不得已只好拆了一包应急粮的肉干给它们。
反正也分不均,权当付房租……叼着勺子蹲一边,不忍直视自己肉干被分食的青年替自己损失的食物默哀,扭过头飞快得解决起自己的罐头。
夜晚下雪的森林一处,红发青年蹲在树下吃着罐头,里里外外围绕着一群野狼,靠近的几头正在争夺着他撕开的肉干,一双双狼眼绿油油精光直冒、杀气腾腾。

…………幸好没有第二人目睹这个画面呢,姜世离先生。


龙溟不喜欢打猎。
和他擅不擅长关系不大,他只是纯粹不喜欢而已。
自然也就无法理解所谓的乐趣。

但就和推不掉的应酬一样,这种交际活动他即便心里再不喜欢,总有要参加的时候。

山中行驶着的吉普跌落山道的时候,他心里想到的也是:狩猎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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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被远方的兽吼吵醒时雪还没有停,但也没法再悠哉悠哉继续睡下去。世离穿上衣服收好背包,身边同样苏醒的狼群警惕得望向声响传来的方向,他的目光同样追寻过去,但显而易见的,山林起伏的地势与树木不可能让他们的目光看得那么远。
是不是该过去一趟看看呢?一群狼与一个人用目光彼此看来看去,一时没个好决定。
“这声音听上去好像不太高兴……也许是受伤了呢?你们有没有嗅到血的味道?”空气里冷冰冰的还带雪片,要他伸着脖子去嗅不实际也很没效率,倒是得到身旁四只脚的同伴回复说有燃烧的气味交杂在风里传过来。
“有火吗?意思是有人?这个时候才点火……哎?”
打断他的话的,是空气里隐隐的着火的气味。
“……看起来不像是篝火。”带着很明显的臭气,“我要过去瞧瞧,你们觉得危险的话就先走。”这么说完带上防雪帽,抬脚踩进雪中。

火中的臭味,闻起来是非木柴燃烧产生的类似人工加工物的味道。举个例子的话,比较像是衣物、皮革或者橡胶点燃时会有的化工臭味,而会在山里头闻到这种气味,十有□□……
钻出小树林,顺着雪地上扭曲的车轮印找过去,红发的青年脚步停在山道边、目测下方少说几十米落差的雪地上,一处还在冒烟的深色物体,啧啧啧的蹲下身:“……这算啥,遇难吗?”
翻倒在山道底下的越野车九十度侧翻,黑色的烟雾从底下一缕缕升上来,白色的雪地上还能看到一些汽车零件摔得四散、分崩离析的景象。
“偶尔也有这种倒霉的家伙呐……”虽然比都市里车祸的比例要低得多,但灾难嘛,就是无时无刻都可能存在的东西。姜家青年看着下方再看看周围,确定车轮印周围除了他的脚印外再无一个人脚印,心里也就默默判定:“全都掉下去了么…喂你们干嘛?”
无意间抬头向旁边一看,结果瞅见跟来的狼群中有几只正在山道边徘徊打量着什么,狼足在雪地上来回踩出层层叠叠的脚印子,要是看得再仔细一点,他们表情都蛮……跃跃欲试的?
姜世离突然明白他们的念头了,忙起身:“喂我说,下头那车子可是在冒烟哦!贸然靠近万一油箱什么的爆炸了很危险诶!”
四只脚的大尾巴兄弟们给他的回复是准备下去的背影,只看得姜世离心里直懊恼:至于这么饿吗!?
“好吧好吧,我也下去看看,你们慢点!”最后只能把行李扔到一边雪地上,赤手赤脚得攀在山道边上的雪坡上,小心翼翼跟着狼群爬了下去。
同样是积雪,人迹罕至的山里没有那么多的居住者会来来往往将道路上的积雪踩实成冰,更不可能专门除雪——结果就是一脚下去没掉半条小腿还算浅的厚度,举步维艰小心翼翼得往下挪,以免一个踏空塌陷或者脚滑刺溜直接把自己赔掉。
如此注意的结果自是平安着地,姜世离跺跺脚下的雪地,确定除了惯常的积雪下头是坚实的土壤后,跟着同样爬下来的几匹狼向不远处翻倒的车体靠近。
跟在上头看不同,靠近了才意识到这辆车子个头有多大,大概目测了一下,“座位应该有五个,但是后备箱能装不少东西呢……果然是来打猎的。”只是运气不好,反而变成猎物了,还是白送的。世离眼角瞅瞅逐渐聚集过来的野狼,确认一时没有燃烧导致的爆炸危险后,便也由得他们去。
人活在社会里是人,活在自然环境里也是人,但含义却有很多不同。饥饿的狼群眼里,人就是人,死了也仅是不会动的人,跟山中任何一种带肉的生物没什么不同。世离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一点阻止的念头也没有,率先爬上九十度侧翻的车体。
蹲在车门上透过暗色的车窗玻璃看到的景象即在意料之中,他叹口气,确认车门没摔变形、可以打开后,拉开了闭合的车门,顿时嗅到带着车内余温的气味,夹杂着血腥。
忍着不痛快的感觉,世离脑袋探进去找寻着通讯设备——虽然人救不了,但能做的事情他还是愿意帮帮忙,何况这个地区还没偏僻到信号发送不出去的地步。拉出车上的GPS大略检查了一下,按下几个键码又扔了回去,心想责任已尽的世离正想从车上跳下来,眼角不经意往车头瞟了一下,不由愣住。
“喂……兄弟们,你们帮我看看,这不会刚好是我想的那样吧。”几头原本在车体旁边的狼听到他的话绕到车头,结果抬头给出的回复让红发青年“啪”的拍了一把额头:“事情变得不太好玩了啊……”

注意到后再仔细一瞧,不单是车头,在车体一带也发现了好几处痕迹:狰狞锋利的爪痕,在深色的车体上划拉出好几处开裂的浅色印子,几处以为是跌下山道造成的撞击位置上粘着粗短的深色兽毛。
对他们这些后来者而言,警示一般的记号。

“怎么之前就没注意到呢……别说是肚子太饿没注意啊。”半嘀咕碎碎念,红发青年带点牢骚和幸灾乐祸扭过身子坐在一旁,准备跳下去时动作被头发挡住,又坐回原位抽出橡皮圈准备扎头发:“反正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啦,拜托一下我大概还能帮你们搜他们留下的东西出来……干嘛?”
一头毛皮灰黑的大尾巴狼从车头三两下爬了上来,不一会就叼着个人拖了出来,瞅着姜世离的表情在他看来,就是一脸鄙视的:装啊?再装?
被识破了,切。
拽开车门时就发现里头还有一个运气好到没有直接升天的,安全带和车座的位置立了大功,车子翻倒他则刚好被绑在了另一头,虽然可能身上骨头会断几根,脑袋也出了血,不过好歹真是还活着。
人还活着,就没办法随便当做没看到了。姜家青年意识到这一点后短短的纠结了一会,还没得出结论呢,又发现车子上刮得一道道的爪痕,更加纠结了。

搞什么啊,我只是来散心的,能不能别老是给我撞到这么多意外好吗——!?

无言以对仰头看天,姜家青年内心默默刷了满屏的弹幕。
顺带在最后狠狠的鄙视了一番自己。

##

“嘶……”
“……醒了?”
“你……”
“一条腿骨骨折,身上也有其他挫伤,头部磕破。我就看得出那么多,不过你手臂没事,要喝水你旁边柜子上摆着。”
龙溟一时该不知怎么说话,他之前最后的记忆就是从山道整个翻车跌了下去,本以为死定了,结果睁开眼睛后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视野里出现的景象是山上常见的小屋室内陈列,自己躺在屋内唯一的木床上,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屋里取暖的简易壁炉前头拨弄着火堆,几乎在他睁开眼睛的同一时刻就转过脑袋——不知是不是火光照耀的错觉,对方一头红的十分浓烈的长发。
“我找到你的时候,就只剩你一个活人。”室内没有灯光照明,唯一的光源就是壁炉里的篝火,青年拽着一条椅子坐到床前,“本来可以不管你的,但有些事还是不能不管……虽然你害我不得不被扔下,单独照顾你。”
靠近了看,龙溟发现这人有着一张十分耐看的脸,但看着自己的表情却……一脸麻烦?
揪着个活人虽然很想不管,但到底不能扔掉的姜世离,因为面前这个长得一脸骚包的家伙而被不想惹麻烦的狼群扔下、不得不拖着人找到最近的护林小屋歇息,确认人没有致命伤后现在见人醒了,很想发发牢骚却不能做的矛盾心理令他表情变得有点搞笑。

而且比起这些,世离搬人过来时,还有些别的事情想问。
但看到面前这人,他的直觉又告诉他,八成也问不出什么来。

于是最后一句硬是变成了“你的伤虽不致命但也不能拖久,我尽量早点带你下山,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姜世离敲键盘似的一股脑说完,便拎过小桶出门取雪准备烧水去了。
只留下连话都没怎么来得及说的伤员一个。
“……真是一位…嗯…毛躁的人?”半晌,龙溟反应过来一般,如此苦笑。
屋内可以听到从门外传进来的风声,既是夜晚再次刮起风雪的征兆,入夜后风吼更是强烈。

也正因为如此,除了风雪刮过的声响,屋外的其他声音都没有传入屋内。

姜世离穿着自己的防寒服,一手还拎着出门前装雪的小桶,里头空空如也拎在半空被风吹着晃来晃去,但他此时没心情去装雪,就算松松手指把桶扔到地上都没心情。
寒风夹杂雪片将他的头发都吹进了好几片雪片,接触到他的体温又融化成水,他没心情去理,一身的注意力和目光都集中在小屋外头不远处,几乎融化在夜色里的庞大黑影。
为数不多的,他感觉得到对方注视过来的目光里头,饱含愤怒与憎恨,还有隐隐刮蹭在身上的杀意。
暗暗做了个深呼吸,世离露出个苦笑,开口——
“初次见面,看来你就是把那辆车子撞到山下去的罪魁祸首了?”
风雪里头黑影动了动,咧开嘴巴,露出白晃晃的一嘴利牙,作为回应。


愤怒与憎恨并非我们的专属,复仇也同理。


如果不是第二天推开门看到屋外厚厚的一层雪,真有一种昨晚的暴风雪是做梦的错觉。和煦的阳光投射下来,视野之内一大片安宁的雪白,还有不远处积雪盖在枝杈上的杉树林,空气里除了他们两人呼吸飘出的白气,还没有第三只生物的影子。
一脚一脚步履维艰踩在厚度快淹没膝盖的雪地里,姜世离数不来从他天亮带着龙溟离开小屋起到现在、已经有多少次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
龙溟的一条腿骨折导致他要走路不能没有搀扶,又要带人又要带行李的姜世离不得不削减了背包中的物什,最终仅带着一天份的干粮离开了小屋。
……不,如果是两人食用的话,一天都撑不到吧。
所以说,为啥要搅合这种事嘛,我。一头红发高高束在脑后的世离,忍下了不知第几次叹气的欲望。
被他一手绕过脖颈扶在肩上的龙溟则还处在云里雾里的状态,“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屋子,姜兄?”昨晚交换过姓名让他知晓面前青年的名字,“我们可以直接跟救援队联系,手机信号应该是正常的。”
啊,就是这样的,懵懵懂懂、完全不明白的态度,明明是无辜的,却让人莫名很恼火。这个也是,那个也是。“等不到救援队过来那么久,积雪厚成这样车子就算安了防滑链也很难上来,还不如我带着你下去。”半真半假如此解释,世离又补上一句:“如果运气不错,我可以半天内就带你到山下去。”
好在如此回答后龙溟没有反驳,黑发的青年神情略奇妙得侧头看了看他,到底没说什么。“……感觉姜兄挺有把握呢,既然如此,那就一切拜托姜兄。”
“毕竟我也不想你死掉啊。”

说实话,虽然一眼就能看出面前人不知为何的敷衍和隐瞒,龙溟却没法推测出对方究竟在打什么念头。
首先在这样放眼过去根本见不到人的山里,要是往坏了想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觉得奇怪。成长环境与自身性格令龙溟很懂观察他人,表情只是五官表现和牵动肌肉的行为,但通过行为的细节推测出对方的真实想法才是真正有用的部分。
总不会是绑架或者挟持,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开始在小屋里就能发现,但他别说限制自己自由了,连手机都没拿走。
何况自己这次还是意外事故,不然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对上一群带着□□的,越想越不科学。
……没错,说到这个,龙溟对身边这位的违和感就往上飙的降不下来。手无寸铁,重复一遍,他虽说这是第一次跟着别人出来打猎,但也知道进山的人不可能不带武器的道理——就算是护林员都会为了安全和威慑带枪,眼前这人却是货真价实的手无寸铁,一背包的行李除了必要的食宿用具再无他物,要不是二者区别太显而易见他都要评价一句根本是标准踏青装备。
白天尚且好说,但到了晚上,露宿野外的话不带□□妥妥就是自杀行为。
再而且………………一天内得怎么下山啊?他要是没记错,绕着山道吉普车也开了差不多一天,就算是抄近路也不可能能一天内出去吧——何况依他自己的情况能不能走那些不算路的路。
这么一想,腿似乎又疼起来了呢…………虽说神秘感会增加男人的魅力,这位兄台你做的也真成功。

树林间刮起一阵寒冷,周围杉树枝头上挂着的白雪从晃动的枝头下掉落,短暂的落音后周围再次重归寂静。搀扶着龙溟的青年却停下了脚步,越过肩膀,他目光向后而去。
“姜兄?”
没有回答他,红发的青年保持着回头凝望着身后的姿势一动不动,然后突然打开了开关一般蹙起眉头,神情骤然严肃起来。
“不睡觉也要追过来吗,好大的执念啊……”低声自语,姜世离看看自己带着的龙溟,露出带着嘲讽的笑容:“你的运气实在太糟糕了,龙兄。”
说完不给龙溟消化他话语的时间,把肩上带着的粮食包裹与龙溟肩上挂着的行李换了过来——拉开外头包裹的拉链,露出一杆铁色的长管。

从小屋中发现、顺带被龙溟带出来的双管□□,可能是护林员特地备在屋里中,除了枪械本身还找到了子弹盒,悉数都被龙溟带了出来。
金属、油与火药的味道,世离拎过枪身时,眉毛不适的挑了挑,到底还是挂在了自己肩上:“真麻烦……我本来一点也不想插手这档事的啊。”
语罢一手揽过龙溟的腰,不等人反应便使力箍紧,“现在虽然还有点远,不过我得尽早帮你找个代步的,没法顺着你的速度慢吞吞的了——注意你那条腿,还有别让自己摔了。”
什么摔了?龙溟听他一句一句不知道是不是自言自语、老是觉的只听懂一半的内容,还没问出口呢,便突然下肢力量一空、自己身体被往上一提,就这么被人举了起来。
“我要跑了,你别咬到舌头。”
保持单手托着人的姿势,姜世离最后一次转头看向后方,“应该还没闻到味儿吧……”回过头后身体一蹬、整个人便冲进树林中。
积满厚厚积雪的山道上,红发的青年以不似人一般的速度与灵活身姿奔跑着,向山下的方向而去。
——所以说,真是麻烦死了啊!
龙溟被人怪力单手提起来,跑起来时又几乎被挂在肩膀上,一路冲刺下滑的颠簸别说让他弄清状况了,没有被颠晕实在是他身体好。
突然跑起来的颠簸又突然停下时,龙溟打着夹板的腿还没怎么,他的大脑却觉得好像被摇成了浆糊。
好想吐!
然而雪上加霜似的,拎着他跑了一路的人此时又开口:“别瘫着了,你还没脱险呢。”没等龙溟满眼金星消失,又感到自己被放在了什么东西上——手感有毛。
“还好半路遇到他,愿意载你一程,这样我也不用带着你束手束脚了。”姜世离的声音从身前传来,稳住自己晕乎乎的脑袋,视野重新清楚起来时才发现自己到底坐在个什么地方。
高大结实的身体,食草动物特有的修长的四肢,短而厚实的毛皮,加上头顶一对巨大的犄角,龙溟在很多人的收藏室里见过这种动物的头部标本,但零距离接触则是切切实实的头一遭。
所以他也只能愣愣的吐出一句:“驯鹿?”作为回应,得到对方扇动耳朵当做回答。
我竟然骑在一头驯鹿背上?还是被人放上去的!?十分确定自己现在不在动物园或者别的什么人工环境里头,身下的野兽肌肉结实紧绷,和身旁姜世离一样警戒着什么。
违和感越来越强,在面前这个青年身上。
“姜兄,你可以好好跟我解释一下吗?”如果把至今认识的短暂时间回忆一遍,所能想到的只有对方莫名的举动和言行。虽然目前并没有看出威胁,但单纯从人的角度上去观察,所能感到的便只有“特异”。
难道是原住民?带着一匹驯鹿……等下,这头鹿没有配鞍啊?

一直看着远方的青年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将自己外衣脱下扔给龙溟,“……带着这个,你带着的背包里头是应急粮和你从小屋带出的那些行李。我的衣服你带着,待会可能会遇见什么,但应该不会为难你。”
“喂……”你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吗?
“龙溟,你应该经常读新闻或者文学吧?”姜世离突然又转过身,拿起那杆□□检查起来,“一些有关犯罪的讯息里头,无论是现实还是虚构,总会有动机是不是。”
他一边说哈一边抬起枪杆的动作令驯鹿不安得跺了跺脚——这让龙溟差点没跌下来——姜世离拍了拍驯鹿的脖子,“抱歉啊,我知道你讨厌这东西。我也不喜欢。”
“这种从创造出来就用来猎杀的工具,我也拿着不习惯啊。”对着鹿露出抱歉的笑容。
他在对鹿说话?龙溟正疑惑间,身下的动物竟也真的安静了下来。
没有注意龙溟的目光,姜世离检查完□□,从行李包里拿出两枚子弹装弹,继续刚刚的话题,“除了十分反社会、毫无逻辑和道德的动机,一般比较常见的伤害和杀戮行为,总是有一定的理由的。”
“我们都知道随意伤害或杀害他人的行为是‘犯罪’,那会得到法律的制裁——这是人类社会的规矩。”
“但是在这里的话,就只能自己解决。”
“有关‘复仇’这样的行为。”
“本来以为可以从她眼皮子底下带你溜走的,果然不能这么乐观啊。”
“虽然和你、和你的那些同伴们无关,但她现在的确是见到人类就会杀机四溢,用这边的话来说,就是无差别杀人犯了。”
“我并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愤怒,但我既然发现了你这个幸存者,就不能不管。”
“我帮你拖着她,他会带你从最近的路线下山。他放你下来、离开后你再拨你的手机给救援,不然他有理由把你摔在半路不管。”再次拍了拍身旁高大驯鹿的脖子,红发青年半调侃的笑笑,“我记得龙兄你说过你会骑马,现在是挑战你骑术的时候了。”
完全置这匹坐骑没缰没鞍的事实于不顾,姜世离对着龙溟露出个十分不负责任的表情,随即转身:“追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啧。”嘴边咋了一声,世离最后一次检查□□,“快走吧,她就是追着你来的。”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风吹过来——隐隐带着野兽的臭味。
从他们来时方向的远处,一片雪白的视野里,从树林中冒出的一块移动的黑色斑块。尚在远方却在逼近,周边对比可看出体型庞大,直线朝着这边而来。

驯鹿猛然扭过身体——在龙溟下意识抓紧它的脖子的同时——迈开四足、背对他们来时的方向奔驰而去。
简直就是像在做梦的画面,龙溟现在脑子里只能想到这句话。
无论是指那个叫做姜世离的青年所说的,和他之后所看到的。
那头直线朝着他们而来的野兽,即便还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一瞬间的短暂实现相对却令他实际感受到了杀意。
和杀气腾腾的愤怒。

一头目测至少两米,在这片土地上所能见到的大型野兽之一。
登记在可狩猎名单上的动物。
美洲黑熊。


向生命致敬。


简直就是在拍灾难电影,有多刺激就有多不真实。骑在一头野生驯鹿背上的龙溟,被眼前的画面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漆黑毛皮的野兽嘶吼着朝他所在的方向扑来,粗重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气,庞大的身躯穿过雪地,灵活的动作使其快速逼近他们所在的位置。
“喂喂喂,看这看这!”
截断黑熊动作的是一声巨大的枪响——扳机扣动的火药炸裂声几乎响彻山林,甚至有积雪从树木上被震下。
拦在黑熊与他之间的青年单手持枪举向高空,朝天开火的枪管还冒着青烟,背对着龙溟的红发青年看不到表情,另一手直指面前不远的庞大野兽:“不好意思,女士,想过去的话得先跟我打招呼。”
随即手腕一转拍在吓得身体僵硬的驯鹿腿上,“还不快跑!?”
四蹄的野鹿身体一颤、终于反应过来,负着龙溟飞快撒开蹄子朝向山下逃去。
抓着对方扔给他的行李和衣物,龙溟不敢回头,只能努力稳住身体任驯鹿带他逃往山下。

实在太不真实了。
野鹿奔跑带起的寒风冷得像刀,刮在脸上刺疼。
要是现在说这是做梦的话,他一定会相信。
骨折的伤腿还在隐隐作痛。
如果可能的话,来个人叫醒他该多好。

穿梭在积雪树林中的孤单身影,却在由远及近的方向,听到突兀响起的狼嚎。
“!?”
载负着龙溟的驯鹿在树林中奔跑,四周的景象在视野中飞速后退,而在其中接二连三的黑影却从林木的阴影中紧跟而上,追击在后。
当它们越来越近、冲出树林,显现出它们奔跑在雪地的利爪,深色的毛皮与吐舌呼气间锋利的獠牙,群狼已经从驯鹿身后和身侧甚至靠近身前冒出,并渐渐缩短包围圈。
所谓的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追赶在他们身后的狼群极有默契的彼此分配下离目标已经越来越近,而且极有目的性的堵截驯鹿、迫使目标改变逃命的路线,等意识到时,前方出现的狼影证明他们已经踏入了狼群设计的包围圈。
紧追在身后的野兽一跃而起咬住驯鹿一只后脚,随即第二第三只紧跟扑上,将哀鸣的驯鹿拉倒在雪地上。龙溟只感到身下重心一歪,就被一股力道瞬间甩了出去摔在冰冷的雪地上——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便是近在咫尺的腥臭獠牙。
“!!”不能坐以待毙,龙溟握紧手中背包肩带用力甩了出去。装了铁罐头的背包颇有分量,硬邦邦揍在距离最近的狼头上,倒是把对方揍得哀叫得踉跄了好几步。
“真是的……还是不可能逃掉啊。”一条腿受伤的前提下被狼群包围在雪地森林中,龙溟连苦笑的表情都摆不出来,“没被熊吃掉,却要被狼吃……”随即便被前头野兽扫倒在地,还未起身便被沉重的兽体压制在身上,一口气几乎上不去。
沾在毛皮上的雪块被体温暖化融在其中,湿淋淋的毛皮腥臭扑鼻而来。森白的牙齿和血红的舌头近在咫尺,死死压迫着喉咙,龙溟眼角望见不远处被群狼压制还在挣扎的驯鹿,脑子里只剩下自己不久也会被撕裂分食的画面。

好不容易在姜兄帮忙下逃出来的,结果却是这样的下场吗……
居然就这么意外身亡……没有遗嘱的前提下不知道公司那边会怎么处理,不过舅舅能够处理好……就是阿幽…………
话说我会不会在下面见到父母呢?
或者见到姜兄?

生死一瞬脑子里窜过一溜有的没的,喉间和胸口的压迫令龙溟无法动弹,等待中的死亡却一直没有降临。
“……?”
疑惑的睁开眼,映入视野的灰黑皮毛正埋伏在自己胸口,低着脑袋嗅着他本能护在前胸的手臂——手上抓着的东西。
一件防寒外套。
把他扔上驯鹿、只身一人留下与野熊对峙的红发青年与他离开前连同背包一起扔给他的外衣。背包在他摔下雪地没多久就被狼扯走了,作为武器最多也就抡了一头狼的脑袋,这件衣服却不知为何一直下意识拎着。
如今这件看着再普通不过的登山防寒外套,正吸引了掠食者们的注意,纷纷凑上前低头打量着,抽动鼻翼。
不一会野兽们又像突然对他没了兴趣一般,把脑袋抬了起来,压制在龙溟身上的重量也一并离开。其中一匹灰狼退开前多瞅了龙溟两眼,用嘴叼起那件外套,率先转身离开了。
接着第二、第三头,袭击并包围的狩猎圈开始解除。群狼放开还在哀鸣的驯鹿,扭过头纷纷注视龙溟,随即开始有序的转身离开。
像起先从林中成群窜出一样,又逐渐消失于铺满白雪的森林中。

只留下雪地数串脚印,趴伏在雪地上还在瑟瑟颤抖的驯鹿,和龙溟自己的记忆证明着群狼方才还在此处,又突兀放过他们的事实。

##

再见到姜世离,已经是龙溟在山下镇上医院处理好了腿伤、躺在配给的病床上休息的时候。
在山上跟他分开的红发青年,此时用一件长大衣严严实实得包着身体,鼻子以下缩在衣领里头,两手抱着热可可的保温瓶——怎么看都是挨冻病患的打扮。
“……护林员给的。”吸吸鼻子,青年说话带上了一点鼻音,“刚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他,不然我就真冻死了。”
说完又晃了晃身上大衣的袖子:“好心暂借给我的,可可也是。”衣服搭着他的身高刚刚好,但穿在身上显得有点空荡荡,不知是到底里头穿得太少,还是原主人实确实真的足够人高马大。
把脸往大衣里头又缩了缩,红发青年瞟瞟床上躺着的龙溟,再瞅瞅病床所在房间的布置,扭回脑袋的面部表情有点懒洋洋的:“……看来,我的背包和外套没跟你回来呐。”
“关于这个,姜兄,我很抱歉……”
摆摆手打断龙溟的抱歉,姜世离把手重新贴在保温瓶上:“本来把东西扔给你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现在既然东西不在你手上了,那八成就是被他们拿走了吧?”见龙溟一脸莫名和惊讶,他又补充,“带着我的东西,如果运气不好被别的什么家伙抓住了,多少能知道你是我的同伴。”
说完挑着一边眉毛打量龙溟,“看你这伤受的,是遭到群攻了吧——是狼?”
答对了。
“还真被我猜中了啊……但也很符合他们的性格啦。”拖过一张椅子在龙溟病床前坐下,“虽然是因为他们我才决定把你从吉普车里带出来的,但肚子饿就是肚子饿…希望留在山上的东西够还他们人情…”碎碎念给自己倒杯热可可,他抬头想顺便问问躺在床上吊着一只脚的“病友”要不要也来一杯,结果看到对方正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从小就要求自己控制情绪的龙家大少,此时脸上的表情虽然看着似乎只是瞪大了双眼、心里其实已经算是惊讶到认知正在被刷新的程度,以至于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该发个声:“你……”
“我就是知道,没有为什么。”又打断了龙溟的发话,先不耐烦起来的反而是裹着大衣的姜世离,蹙眉瞪着龙溟。察觉到对面人情绪的变化,擅读空气的龙家大少也适时闭上嘴、把话题转移开去。
“说来可能多此一举,不过姜兄既然平安归来,那么也就代表事情已经解决了吧——能否给龙某解释一下事情的经过?”一边说一边指指自己被打了石膏吊起来的腿,“就龙某推测,那头熊的目标一直是我,但为何原因至今龙某还一头雾水。”

一等一的实话,不过根据提问的内容,龙溟也打算从姜世离身上得到刚刚被拒绝的答案……虽然对方这么直白的回绝的方式,就某种程度上说已经确证了他心里的一些本来被他视作荒谬的猜测。
听得懂动物的语言?这话要是提早几天跟他说他一定嗤之以鼻,但如今一个极可能就是活例的红发青年正坐在他病床边上喝着可可取暖。

龙溟心里打的小九九姜世离没去注意,听到他这么问,持杯的动作顿了一顿,随即一饮而尽、扣上盖子旋紧、放到床边的小柜子上,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他举起右手,晃了晃自己手腕的大衣袖子:“这衣服是我刚从山上下来、差点被冻僵时护林员给我的,你看得出是什么材质吗?”
“这……只看得出是皮质品。”
“对,说得完整些,是毛皮大衣——虽然已经旧了——驯鹿皮做的。”红发青年眼瞅着龙溟,直盯盯的,“跟把你从山上带下来的驯鹿是同类。”
——龙溟握着被褥的手不经意紧了紧,平时再平常不过的话语,此时仿佛堵上了什么、胸口一时竟有点凝滞。姜世离把衣领又裹得紧了些,虽然有暖气但坐着不动依然容易感到寒冷。
“需求和被需求,生物课上是这么解释生态圈的没错吧?”话语从鹿皮大衣盖住的下半张脸传出,不轻不重语序流畅,“吃和用,只要活着就必定会有所需求,怎么都不会改变。”
“所以才会有这个,”他晃晃大衣袖子,“狼群也因为这个才会追赶你不是?”
不可否认。
“生物链的需求罢了。不吃会饿死,不用会冻死——但是总有例外。”青年的眼睑又抬起,挑起一边眉毛瞅着床上龙溟,“你会来这里当然不是因为需要粮食或者衣物,只是一种活动而已,是吧。”
没有否认。
“这世上既然什么人都有,那自然也会有各种动物。”姜世离把手□□大衣的口袋里往后仰去,四角凳前两条腿微微离了地,“那片山里,就有那么一只熊……也许是意外,也许是另有理由,未成年的幼崽被打死了。”
“也许是伤心,也许是愤怒,她就记住了那种武器的样子,记住了拿着它的生物,乃至当时幼崽被打死时骑乘的交通工具。在她看来你们都长得差不过一个样子,但一旦有猎人开着吉普结伴进山,她只要嗅到车的味道,就会找来。”
“……其实这次不解决,以后第二、第三次的事故发生后,也肯定会有清缴的猎人和护林员进山处理,这次只是顺带而已。”
“毕竟小熊无辜,你也是啊——眼睁睁见死不救,我没那么大本事。”
说完这句话,姜世离身子又是一个前倾,椅子朝前一倒、咔哒一声又四脚落回地板,人也顺势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那么确认你平安无事,我也要撤了。”还得回山里一趟才行,抓抓头的红发青年打开房间门把手,“祝你康复顺利,拜啦。”
这就要走了?龙溟很想起身叫住对方,奈何一只脚骨折的身体被医院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姜兄不留些讯息方便以后联系?再怎么说,毕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红发的青年回头挑着一边眉毛看着龙溟,半晌抬起一只手摆了摆:“……免了,你这事儿我最多就是搭了把手,没让你死的还是山里他们的意思——你懂我指的什么——而且我没兴趣跟精英阶层打交道。”看了看这条件不菲的病房,姜世离撇撇嘴,“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各种意义上很麻烦。”
自己是不是被人当着面狠狠拍了张标签在脸上?龙溟哭笑不得:“连病人的请求都不予理睬吗,真是残忍啊姜兄。”随之又恢复成原本的淡定表情,同时竖起一个指头,“最后一个问题,姜兄是怎么……解决了那只熊的?”双管□□的子弹每次都只能手动装填,而他记得子弹一开始就被姜世离朝天打掉了,面前这个人是怎么……平安无事的?
面朝房门的红发青年身子听闻,身子也懒得转,另一只没有放在门把上的胳膊抬起、做了个握拳的动作晃了晃,五指握紧又松开。
“……姜兄你是人类吗?”
“你可以当我胡说啊,反正没人看到。”也就无所谓有没有人相信,姜世离无所谓的耸耸肩。“我真得走了,晚上进山很麻烦,背包还在他们那里……啧希望他们别把我的钱包弄没了,我还得买机票回去……”碎碎念着姜世离到底开门走了出去,话尾被掐断在门外。
不过零碎的只言片语内容还是让龙溟听到了些许名词,内容按下不表。
而当之后两人又再见面于姜世离学习的高校时,面对对方惊诧的“你怎么会在这!?”青年精英笑得人禽无害:“我是这的荣誉毕业生,回来参加母校活动。”
有理有据、无懈可击的理由,姜世离却从这人完美的礼貌笑容下读出了“找到你了吧”五个大字。
敢情这家伙,还是作起了猎人?哈?
姜世离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居然也有被人当做猎物的时候。
有够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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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我们来了。”
推开工作室大门,姜世离一手提着装着食材的超市袋子,微侧身让厉岩先进去。“净天教”作为一个工作室,办公的地方不算小,除去办公区域外还有几个可以当休息间的地方,加上一些简易的烹饪工具,往夸张了点说差不多就是当做半个家在住。想想工作室里除去自己和唐风等少数派,另外那几个成员,忙起来不着家一起挤这里过夜还真是……司空见惯。
“嗨,教主,欢迎回来——哎唷今天血手也来啊?”左手抓着煮锅右手提着筷子蹲在电磁炉边给自己煮面的玄火抬头看见来人,挥挥筷子权做打招呼:“我刚把最后一包煮了,幻月他们说回来路上再带几箱过来——教主你这带了啥?有火腿肠就给我一根。”
“这不家里没人吗,反正也有工作,干脆过来一起解决晚餐。”对玄火蹲在那里的模样扬扬眉毛,被工作室伙伴半调侃称作教主的姜世离倒是真从袋子里拿了包火腿肠拆出一根扔了过去,再走到另一边立着的冰箱那儿把买来的食材装进去。
工作室的名字虽然听着桀骜不驯,但这年头大概做设计的画风总是千奇百怪的,反正也都是熟人,互相闹着也没什么所谓。唐风是断然不会常在工作室露面的,一边是净天教的财务工作一边是老家的祖传本行,偶尔才会真人大驾光临而不是仅在企鹅群里跳头像。加上最近他给工作室找了几个设计工作后又忙得找不着北了,但本人表示即便忙到翻天也绝不会给枯木钻空子。
想到这姜世离心里又忍不住吐槽:这不知道算不算同行相斥,枯木这种各种机缘巧合下认识的挂名合伙人、也会向工作室介绍不少适合的工作,唐风就是各种角度上的和对方不对付。“我是绝对不会给他机会把你们卖掉的!”想到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操劳命而分外成熟的朋友脸上的义愤填膺,姜世离一手抓抓头,表示好友心思有时也是他搞不懂的东西。

冰箱门砰的一声关上,休息间的一扇门也悠悠打开,披头散发的魔衣晃悠悠的挪了出来,加上一双明显睡眠不足的死鱼眼让人分分钟联想到什么恐怖片场景。魔衣向着洗手间的位置晃过去,突然半路上发现了蹲在冰箱前的姜世离、还有边上的厉岩时,一双眼睛“唰”的睁开放出绿光朝着目标扑了过去——
“教主啊啊啊啊啊!!!”
然后半途就被他们的教主抬手抓住脑袋然后往厉岩边上一按,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把魔衣的脸按进了厉岩后背上的毛里。“嗯是是是,要撸毛是不是,裁衣工作辛苦了。”自家这个裁衣匠什么都好,就是爆肝后没有毛可以撸就会无差别袭击其他人的头发——头发越长越合他意——这点让人挺头疼。作为全工作室头毛最长的人,姜教主对于将灾害转给自家大犬没有一丝愧疚,看了看阳台、确定平时喂养的流浪猫不在,更是对厉岩抹了几滴不存在的眼泪。
厉岩被魔衣整个脸埋在自己背上的行为很是不满,但也没有做出除了扭动身体之外的其他反应。这一屋子的成员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哪怕以他的角度看去也是极其有特色,应对他们的难度和姜承的朋友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过了不知多久,玄火把锅里的面条吃完又起身把锅回来后没一会,幻月跟鬼眼也各自抱着两箱子方便面从外头回来了。
鬼眼第一眼就看到了被魔衣依依不舍放开的厉岩,转过眼睛就看到了目标:“哎呀稀奇,教主这个时候居然还在。”
“这不日子要到了,我过来再看一眼——顺便试衣服。”说完摇了摇又要原地坐着睡着的魔衣:“别睡这儿,着凉感冒。”
瞌睡泡泡被摇碎,魔衣打了个大呵欠才站起身再伸了个懒腰,总算是回过了些神:“啊、啊啊…哦衣服,没错,已经做好了。就和游戏的人设衣装一样,教主待会去穿穿看效果。”
“幻月的呢?”
“……我不着急。”
“哪能呢,都弄好了,保证穿得好。”魔衣钻进洗手间洗了把脸,终是彻底醒来了,“看板郎和看板娘…咳,看板郎二号,岂能怠慢。”
还没等对方回话,边上就传来了四声“噗嗤”——另外四个同时捂住嘴,扭头装作看风景——被幻月各自甩了杀人眼神各一枚,随即本人又挫败的捂脸:“所以说明明就没有女孩子,为什么还要做女主角的服饰当看板娘!?”重点是还要他当此“重任”!自诩自己只是脸长的比较秀气并没有伪娘资质的幻月对此表示了严正抗议。

净天教工作室参与了人物设计的一款新游戏最近即将上市,据枯木所说游戏公司会在近期的市内某个漫展活动上举办游戏宣传会。“机会难得,不如也作为宣传机会在展上打打工作室的广告如何。”枯木的企鹅头像跳了两下后就在群里敲出这么一段话,连门票都一齐备好了,正中几个年轻人下怀。
当然答应归答应,真正目的肯定和工作无关的几个人前脚拿到枯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展位票,后脚就开始讨论要如何在达到枯木要求的宣传效果标准前提下玩个过瘾。五个脑袋加一个互联网屏幕另一头的无天企鹅凑在一起想了方案甲乙丙丁,最终决定挑战角色扮演。
只是在御宅文化当道的二次元世界,不能没有招牌看板娘——以此为理由,没有女性的净天教工作室就此决定把幻月推上祭坛当第一个牺牲品,扮演游戏里作为潜力股设定的女角色,半点没有商量的就此决定了。
虽然有挣扎过但最终反抗无果的幻月最终也只能提出“要我女装可以!教主你也来陪我一起!你就穿那个版本boss的衣服!”这样的要求将世离一起拖下了水,后者也只能摇头表示不介意的接受了。

方便面煮火腿肠的味道实在有够浓郁,还没吃晚饭的几个人把电磁炉搬到阳台处拉开窗确定味道不会飘进屋子,便盘腿坐在地上围着锅子拿着各自的碗一边捞面一边侃了起来。
“原来教主现在没人在家,我就说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来蹭泡面锅。”鬼眼开了盒鱼罐头,拨了些鱼肉进锅里,“教主好久没带饭盒过来了,什么时候再赏脸呗…”
阿承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姜世离嫌弃的瞅了瞅鬼眼,丢了些超市包装好的盒装蔬菜进锅里,嘴上还是答应:“他们再过两天才回得来,活动结束前就别想了,之后再和他说。”
“有人投喂真好,吃腻外卖后现在我也快吃腻方便面了……下一次换个什么牌子试试?”这是下筷子从锅里给自己捞出半碗面和几片配菜的魔衣。
“腻了就去学自己做饭啊,老是嘴上说。”这是说出世离心里话的玄火,之前已经给自己开过小灶于是不太饿的他坐的比较远,把一些猫粮倒在阳台角落的猫食盆里。那个时不时会造访的贵客看来还没到,事先备好才不至于落到原稿被踩梅花的地步。在屋子里的厉岩看了看他们,趴在原地打了个呵欠。
“稀奇的是教主没一起去才对。”幻月把煮好入味的火腿肉夹进嘴里,烫的他直哈气,“去了至少能拍些照片回来……坐骑的设计还能用得上。”
被点名的当事人耸耸肩,无所谓的摆手回应道:“和他们又不熟,何必扰人兴致——而且,”想到什么又挑了挑眉毛,“……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总觉得去了会撞见什么特别不想看到的东西。”而他的直觉向来特别准。
其他四人听到这不知算不算得上解释的理由,不往心里去的嗯嗯啊啊的点点头,继续和锅里的晚饭搏斗去了。

不一会儿连嗅到味儿的野猫都爬上阳台后,这番话题也就不再有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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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终于从父辈们的牌局上脱身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皇甫卓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这儿的日头实在太明显以至于都不怎么需要看钟表——确定还没到日头靠西、大部队返程的时间,便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先前大家所在的草场。
绕过圈养地的篱笆拐过去一看,果然就看见了姜承和龙溟还站在原本的地方,目测还十分相谈甚欢?不远不近看过去,姜承一手倚在马栏上半转过身对着龙溟,后者对他说着什么,换来他点点头的回应。
气氛看来还挺好的。所以那位龙……公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把自己支开,到底是要和姜兄说什么,还如此自来熟。皇甫二少,任着心里的某个调味瓶晃得乒乒乓乓,神色如常的走了过去。

“所以,当年也多亏有姜兄在场,我才能平安无事啊。”龙溟这句话飘进皇甫卓耳朵里时,他人也正好进入了面对着龙溟站着的姜承视野里。点点头做回应,随即再跟回过头的龙溟打了个招呼,皇甫卓理了理一路走过来被风吹乱的头发:“大家都不在这里了?”两个小的不提,怎么连夏侯瑾轩都跑得不见人影了,他什么时候有那么多的体力可以挥霍?
姜承闻言转过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视野范围内的确不见了夏侯兄,便想了想之前最后一次看到夏侯瑾轩的画面:“夏侯兄跟着那只……羊驼?大概在一刻钟前绕到对面草场的坡后面去了,还没有回来,也许是在那边的牧舍休息?”
“夏侯大哥的话,的确是去那边的舍屋去了哟。”突然响起的云凡的声音,三人转头看去才发现他和龙幽正从幽驹所在的马栏那一边走过来,看来先前两人是在这家马舍里头转悠。“那边养了一舍的羊驼,夏侯大哥把那只跑出来的羊驼送过去后就在那里休息了。我俩过来之前他还在那里看。”虽然实际上等于是被羊驼半追半赶的蹭过去的吧……
看来两个小辈已经在他们聊天散步的间隙把这附近都踩了个便,连这里有什么设施那里有什么设备都过了个遍——这么大片地方亏得他们都转了一圈——此时还在讨论要不要去试着骑马,云凡站在马舍门口朝里望的样子一脸兴奋的模样,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高大马匹的少年正听着身旁的龙幽向他讲解着事宜一二三,似乎下一秒就要迫不及待的伸手出去抚上。
龙幽把云凡模样看在眼里,心里一边觉得有点好笑一边也知道自己第一次见到兄长的幽驹时大概也是差不多这幅模样,当然那个时候龙溟为了安全并没有让自己靠近幽驹就是。骏马高大结实的矫健身姿很难不让第一次见到他们奔跑模样的人“一见钟情”,这大概也是古来文人骚客爱以马为题题诗绘画的缘故。
“小姜,第一次骑马的话,还不适合单独跑哦。”龙幽算着还有时间,干脆就借两匹马和小姜一起跑跑看——虽然没有到达他哥那种程度,教教入门他自诩还是可以的。
“我们去和我哥还有龙大哥告知一下,还有皇甫大哥,不然会让他们担心的。”愉快的决定了接下来的计划后两人这边请工作人员先去做下准备,那边就要抬脚向站在围栏那边的三人走过去。

变故正是此时发生的。
两人朝着姜承等人方向小跑过去时,不经意向着那个位置远方投注了视线——大片大片蔓延开来的青翠碧绿的草场,又因为地势并不平缓齐整的缘故,一眼过去仿佛绿色的海浪一般高低起伏、形成缓坡形状——而先前夏侯瑾轩绕过去的那个方位的坡上,由远及近的传来了一阵阵的疾蹄声响。
当那声音连同掀起的尘土一并出现在坡道上时,察觉到异状的几人也就此看清了到底怎么回事:只见一群踏岳而来的羊驼,此起彼伏晃着脑袋,追着最前头一袭红衣人影齐齐翻过坡道,向着他们的方向奔驰而来。
“!?”
“?!?”
“夏侯大哥!!?”
“夏侯兄!?/夏侯瑾轩!?”
那个被羊驼群追赶在前、玩命逃跑的红衣青年,不是夏侯瑾轩又是谁。也不知道在羊栏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会让他从被一只羊驼追赶变成群头奔袭的结果。
“糟了。”先回过神来的是皇甫卓,“这样跑下去他会撑不住的。”夏侯瑾轩那悲催的身体素质在场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些羊驼若是撞到他更是不堪设想!”
龙溟立刻回身叫住龙幽:“快去通知马场的工作人员,最不济先把狗放出来。”配上马鞍骑上马尚需准备时间,至少比松开狗绳的时间要长。牧场的看门狗多少都会看顾和驱使牧畜,现在没有比这更快的法子。
“知道了!”分秒必争,龙幽转身就跑向马房,同样不放心的云凡紧跟在后。而此时站在马栏边的黑色骏马喷出鼻息,似是察觉到此时情况危急,四蹄焦躁的刨起了地。虽然事态紧急下没人注意到它这边的情况,而站得离它最近的姜承则抬手按在了它的脖颈位置,“……帮帮我?”青年低声仿佛自语的呢喃得到黑马踏地的回复。
我不能只站在这里。
——待龙溟觉得眼角一晃,幽驹墨色的身躯已高高跃过栅栏,向着那群羊驼疾驰而去。
“等等……姜承!?”黑色闪电一般的神骏身上不负马镫背鞍与缰绳,而幽驹□□的脊背上却载负着紫黑发色的青年。姜承骑在幽驹背上,向着那群羊驼直线冲去。
赛马的脚程自是比人类快上不止一星半点,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缩短,姜承第一眼就看见了羊驼追赶在最前方的红衣人影。“瑾轩——!”以直面的角度疾驰而上,还未等夏侯瑾轩跑到缺氧的大脑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幽驹擦身而过的瞬间便抓住了他的上衣、一提一拽,直接将人拖拽到了马背上。
“别动。”也不管现在瑾轩听不听得进他的话,姜承一手还压着挂在马上的竹马。没有马鞍也没有缰绳,夏侯瑾轩不比他,一不当心就会有摔下去的危险。另一只手扶在幽驹脖子上,身体略下压保持重心,姜承任幽驹带着他们两人冲进羊群。一条直线奔驰而过的黑马四蹄落地之处也直接分开了羊群,自中间干脆利落的分成了左右两股、形成越拉越大的“人”形,又最终完全分开,再从尾部弯爬而上、拐了个弯回身跟上了他们。
“都跟上!”幽驹跑的非常快,姜承一手护着夏侯瑾轩一手一直扶着幽驹脖子,被风抚乱的碎发无暇他顾,迎风而立也只能由着它去。好在这些乱跑的羊驼听到了他的声音,跟着幽驹折回到它们原本跑来的方向。很快,黑色的骏马与身后跟着的一群羊驼就消失在了草场的缓坡另一头。

待其余一行人翻过草坡望下去时,正好遥遥看见那边羊舍工作人员把最后一头羊驼赶进栅栏,和站在栅栏边上的高大幽驹,还有依然骑在它背上的姜承。
“姜承!夏侯!”人的步伐比马要小上很多,站在草场上即便视野再好,跑过去还是花了些许时间。皇甫卓赶到两人身旁时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说不清是跑得太急还是纯粹就是着急。
“皇甫兄。”见到来人,坐在马上的姜承也松了口气,不及其他人说话时又随之开口:“来帮我一起让瑾轩下去。”说着扶起一直趴在他前面、整个人挂在马背上的红衣青年。夏侯瑾轩此时看着也才刚缓过气不久,被姜承半扶半搀的样子半分力气也无,看得皇甫二少一肚子的教训吐不出来,只好先咽回肚子里之后再说。
“我以后一定要勤加锻炼……至少多跑跑步……”双脚终于落回地上的夏侯大公子一边被皇甫搀着肩膀一边还拉着马上的姜承不撒手,真真是跑的两脚发软心有余辜,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脚酸到爬不下床。
这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从这位书生小公子嘴里吐出来的誓言并没有引起他两个竹马的重视,只希望这次真能让他长长记性多出门走走锻炼身体——当然他们也很有先见之明的明白这多半只是他们美好的希望。
待夏侯瑾轩被龙幽和姜云凡一左一右的带进最近的屋舍里休息后,龙溟看了看三人消失在羊舍那边的身影,转身还没说什么,就听到了皇甫卓对马上姜承的叮嘱。
“下次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哪怕知道姜承的体质再特殊,骑在没有马鞍和缰绳的飞驰的马背上无意是十分没有安全保障的。皇甫卓并不认为姜承的特殊能力就能让他忽略这一点。
姜承对于这点不置可否,他也明白自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专业的骑马技术。能够平安接出夏侯瑾轩一路跑下来,除去当时情况危急热血上头外也仅有幽驹配合了他这一点可以解释。说不出究竟算是何种原理,但刚才他的确是在身下神驹的允许下才能平安无事的一路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
于是此时的结果就是,骑在马上的姜承虚心受教、听完皇甫大医生的训斥后,才有些犹豫的开口道:“……皇甫兄,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这话令刚说完一串的皇甫卓愣了一下,抬眼一看就见姜承带着半分纠结半分羞耻的,面上也不知究竟是日晒还是别的原因浮起了明显的红晕。
看到此龙溟差点忍不住嗤笑出声,心道这二人真心有趣,适时开口提醒:“皇甫少主,没有马镫和缰绳借力的话,以幽驹的高度,你的朋友很难独自下马。”也不知道他先前究竟是怎么上去的,难不成真是直接蹬在栅栏上跳上去的?

不过要真是他的血缘至亲的话,这种事情也该是理所当然能够做到的呢……

最终姜承在反应过来的皇甫卓与搭了把手的龙溟帮助下平安落地。不打算在此再当电灯泡的龙溟以带幽驹回马舍为由转身离开、决定留下空间给二人继续他们的聊天。
望着开始西斜的日头,龙家大少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心里想着过会儿回去后再向龙幽要这姜姓两兄弟的讯息。
“真是缘分呐……明明这个国家这么多的人。”
可不是也让我找到了吗,姜世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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